Mukosame +

最后一天独居

明天对床的舍友就要来了。唔,我独居的生活,持续了不足一周。

她就要来了,带着刚刚分手的失意而来。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安慰人方面做得多好,别人哭,我只好手足无措地站着,顶多怯生生地递上纸巾或手帕。大概和我自己的怪癖有关。不高兴的时候往往一言不发,一点也不愿意和周遭发生关系——负面情绪既然不可以被分担,又何苦传染给他人?没有了感同身受,也不愿意坐在一起嚼着某某小人的舌根,轮到我安慰别人时,只好祭出“不打扰是我的温柔”这碗陈年鸡汤。

这是她到来前的最后一夜。按理说,我应该做点什么,为独居日子的结束来番庆祝或是悼念。但我什么也没做。让这样心如止水的状态持续下去,倒也还不错哩。

一个人在宿舍,便没了对身后那只眼睛的忌惮。在人前绷得紧紧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,连作息也回归正常。写些酸味十足的文字,画张自恋的小画儿,听些扰民的摇滚乐,都挺不错。不会有人在进出门时瞟一眼我的屏幕,不必担心被忽然凑到肩膀上的脑袋问一句“你在做什么”,更不用劳心解释我在读的是一本怎样的书。所有的心思,倏忽间都回到自己身上,连同冷冰冰的理智。应该来说,独居的时候,我是属于自己的。

和独居最相宜的,还是读书。平时总心烦意乱,字虽入眼,却不如心。勉强看过几本,不过囫囵吞枣。一个人倒好,连耳塞也不用,往桌子前一坐便是半日光景,眼睛在书页上一行一行地跳过去,唰啦啦便翻过几十页。我自以为读书速度是快的,却总恼恨大学时扫书太少。趁独居,正好填坑。看到豆瓣上的“读过”记录每天都有更新,真是自鸣得意。

而独处并不等同于独居。独处的时候很多,在逸夫馆单人间自习的时候,我很容易感到焦虑。虽然所对者无非墙壁,但墙壁上的留言,桌边的玻璃窗,连同身后偶尔响起的鞋子声,都明白无误地提醒你——你是在众人的包围下呢。这距离,实不足以让我心安。学期中也经常有独我一人在寝室的时候,但不久便会有人回来,这短短的时日,已不足以安心。

一个人在宿舍,便没来由担心起一些事情来。怕闹钟不响误了早饭,怕澡卡没钱无人相救,怕送纯净水时没人来接。入夜后最怕。小时候窗外是一片水杉林,熄灯后摇晃的树影打到墙壁上,让我想起可怕的事物,睁大眼睛不肯入眠。只要身边人的一句话,便可以把我从恐怖的想象中解救出来,即使是训斥也没关系。如今人长大了,胆量却不见得长了多少,每每入睡时,必是又睁着惊恐的大眼。偏偏楼外又有几只不安的猫,入夜后的叫声好像小孩子在哭,简直要命!

当然,日光降临的时候,我和这世界是相安无事的。早起吃颗白煮蛋,在园子里走一走,故意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踩过,都令人满足。或者,用红围巾把自己缠成一只QQ,跑到某博物馆去,一件一件,慢吞吞地看过所有的展品和说明,快乐无比。

我告诉室友:我已经在学校啦。她的反应来得异乎寻常的激烈。这其中有几分是惊异于我回来得早,或是有几分失望于独居想法的落空,就不得而知了。

毕竟,每个人都是如此用力地与众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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