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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纷纷的四月

北京四月的空气里浮满了柳絮。当我们一齐飞快地从园子里穿行而过时曾经讨论过有关它的问题。而现在我在北京西客站,背着山一样沉的大登山包,一个人带着皮箱从站台的电梯高高地降到地面时,又看到了同样的光景。我不知道,为什么一种植物可以在自己要繁殖的时候,要如此大张旗鼓地、闹得满城皆知。然而浪漫的节日已经随着冬天过去好久了,清明节、劳动节、端午节,没有哪一个节日是属于涨破了的新生的。然而柳絮却浮满了全城,正如这纷纷的情欲。

而我总是在旅途中写字。实际上所写的不过是对旧地的种种观想罢了。吐来吐去,终是一些在胸里兜兜转转的牢骚。所谓旅行,亦不过是从一地逃往另一地。而此中“逃离”的意义,或许比“抵达”更令我兴奋些。周围尽是些陌生的面孔,在红熟的空气里兴奋地谈论着什么。而最好的是,他们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你在做什么,一个也没有!

在临行前,我曾设想要把六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均匀分成几块,分别交给事务、阅读和写字。结果kindle久没有充电了,读新书的计划被迫中止,仅是在吃完零食后休憩时重读了《少年凯歌》。第一次读时是在十七岁和十八岁的门槛上,那时我相信奋斗并且崇拜力量,像一只伏身潜行的豹,或是一支衔枚疾走的军队,心里暗暗知道自己是要作为烟花,裂掉一角的天空的。那时我当然看不出这些字下面隐含的控诉与忏悔。我为其中年青的汁液而感到血脉贲张,为那似乎要喷出脉管的仇恨而狠狠地快慰。这实在是十七八岁花季人生中晦暗的一笔。苍老和背叛对我来说就像老朋友一样稀松随意,这亦不是什么好事。

而奇怪的是,当我低着头对Vox君说出这些灰色的话的时候,他竟连一声叹息也没有发出来,只是伸出手,然后用力地握住了我的。由于他高,所以我并未看清他当时的表情,不过记忆中似乎是笑着的。

困顿了这么久,想要把所有的话吐出来时,也不过是浮云潦草的几页纸。真正想说的句子被名为“日常”的可憎的脸一口咽去,夹在一个又一个待完成的大作业、考试和项目中。你很忙,我也是。列车上的女乘务员抱着敞开口的酸奶箱子,扭动腰肢从狭长的人缝中穿行过去。都是在慌乱又拥挤的什么中尽力前行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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